开荒的难处

想要把荒地开垦为能够丰产的熟地,你是金火土木水样样都得来上几遍。

首先,荒地乱糟糟都是草。你得先把这些原住民赶尽杀绝,不然……

但草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。人家有的带刺,有的极韧;有的根茎叶随便一点点沾土就能活,几天不见又是一大丛……



所以,你靠手拔?手指给你割掉。

手指割掉都没用。难拔的,拔两手血、满地叶,人家的根子还在,十天半月就又长回来了。

镰刀割?

挺好。割吧。

累死累活不说,草根都还在。

这样割几茬,那个演化论是怎么说的?

没错,被你这么一选择,剩下的都是不怕镰刀割的——都是根系特别发达、再生能力超强那种。

割吧。你会……制造出一片不怕割的草坪。

怎么办?

火。趁着秋天,放火烧。

但火烧完了,筛选了一堆不怕火烧的草,还是不行啊?

那就继续割。

同时不怕烧、不怕割的草是极少数,对吧。



好了,阶段性胜利有了。一定不能松懈,不然一切都白干。

现在怎么办?

挖。

斩草要除根。能同时扛过割和烧的,多半是根系极其发达。



但,这种土地,下雨,长草,动物跑跑,都“瓷实”的很。

烧过了,割过了,镐挖过了,这地,能用了吧?

能用个屁。

草籽还在里面呢。

这种地种粮食,草能把粮食吃了。



怎么办?

三天一小锄,五天一大锄。

每三五天都要进去一趟,把里面所有冒头的草都锄倒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能放松。

离庄稼苗近的不能锄,会伤害庄稼;那就弯腰,拔掉。



锄禾日当午——知道为什么要在“日当午”时锄禾吗?不怕中暑吗?不怕晒出皮肤癌吗?

因为,很多草,生命力太特么的硬朗了。落地生根。

趁着中午,大太阳最毒的时候,用锄头把草锄倒了,让土地把它烫死,让太阳尽快晒干它,才能制止它再生。



锄几遍?

只要还想种地,那就永远要进去锄。

即便一年365天,隔三岔五的锄,地里的草都搞不绝;只是熟地草不太能压倒庄稼而已。



甚至,早就耕种好的熟地,一旦抛荒了,长了那么一两年草,行了,又没法种庄稼了。

一种,就被草吃了。



幸好,现在有除草剂,农活一下子少了80%甚至90%。



这就成了?

差远了。

事实上,新开垦的地,锄都没法锄——没法锄,没法犁,只能靠人手挖。

为什么?

土壤里石块太多了。

因为土壤本来就是岩石风化的产物;里面经常有一些风化不完全的石头。

甚至,土壤本身在一定的压力下、经过漫长的岁月,还会重新石化——比如各种夹杂这动物遗体的化石,其中相当一些种类就是这么来的。



很小的石子问题不大,虽然会更快的磨损农具,但不太能直接损耗农具、耽误耕作;但半个拳头大的石头显然会影响犁地、锄地等动作。尤其里面有青石、花岗岩之类硬石时,犁都给你撞碎。

这种地不能上任何精细/娇贵的农具,只有镐、两齿耙之类粗笨的可以用。不然坏掉了,你就哭吧。



怎么办?

没办法。慢慢捡。

对,就一个人,提个篮子,把地上的石头一颗颗捡起来,往地边倒。

但是,耕作需要把近一尺深(甚至更深)的土翻来翻去;你把地表的石头捡走了,一翻地,石头不就又出来了吗?

怎么办?

继续捡。

就这样,每年犁一遍地,捡一茬石头。坚持个若干年(比如五到十年),石头就没那么耽误事了。

但,哪怕耕种了几千年的土地,仍然时不时的发现石块。

怎么办?

捡出去,扔掉。



其实,那些不太大的小石子也很讨厌,不利于水土保持。

土也是一样,新开垦的土地,除了表面薄薄一层,里面都是“老土瓣子”,坚硬,片状或者颗粒状,不保水。非常贫瘠。所以叫“薄田”。这种地,有个十天半月不下雨,里面的庄稼就半死不活的了。

必须耕作若干年、尽可能把深层土壤翻出来、和腐殖质充分混合了,土壤层才会足够厚、足够松软,这才能“保墒”(保持土壤水分),不容易被旱情影响。

腐殖质从哪来?

没错。粪便,以及草木沤肥——过去甚至有靠垄断城市里若干区域的茅坑的“粪霸”,可见这玩意儿有多金贵。



在此之前,薄田一方面不保墒,另一方面就是地里面满是大块大块的“土坷垃”,这东西能把大部分庄稼苗压死……

怎么办?

打坷拉。犁完地,全家一起上阵,用各种工具(长柄铁头都可以)把所有大于拳头的土坷垃打碎。

这种活非常累人。有些土坷垃极其坚硬,锄把打断都打不碎,这时只能用镢头之类东西斩开、再一份一份的打碎。



但不管人力还是畜力,挖土都是极其劳累的事。直到后来有了大农机,这才有能力“深翻”,一口气把半米深处的老土瓣都翻上来,彻底弄松软了,这才能储存更多水、抵抗更严重的旱情。

类似的,过去每年都要有的“打坷拉”噩梦,现在有了旋耕机,直接用机器打的细细碎碎、平平整整……



总之,开一片荒,到它变成薄田,往往得三五年;等变成良田,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够……



而且,这并不是全部。

你把土弄松了,那么下大雨,水就会把土冲走,甚至冲一个大豁子。

怎么办?

垒土堰。用凸起的凸棱保护耕地,免得被水冲坏了。

这是修地边工作的一部分——另一部分是,干掉地边上长的各种树;树太大时,哪怕隔着三五米甚至更远,它都能把根系伸进农田、和庄稼争水争肥。所以,地边的树也是必须干掉的。



地多时,你每天只能打理其中的一小部分;等所有的地料理一遍,第一块地里面的草就又晃啊晃的挑衅你了——所以锄地是永无休止的。

但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。



农民怕的不是自然,不是动手、动脑就能解决的事——不管这些事有多劳累、多麻烦,我们勤劳的农民就从没怕过。

他们害怕的,是……



比如说,明朝,政府是按“鱼鳞册”征税的。简单说,你家几口人、几亩地,好,纳多少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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